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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嫡女苏琬出生那日，苏府的老太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产房外哭声骤起时，
屋内婴啼方才落地。接生婆抱着襁褓中的女婴，
面色惶恐地对匆匆赶来的苏家长子苏明远道：“老爷，夫人生了位**，
只是老太爷他…”话音未落，一个身着道袍的方士突然闯入院中，
指着女婴惊呼：“此女命带七杀，刑克六亲！方才是否已有亲人离世？”一句话，
定了苏琬一生的罪。十六年来，苏琬在苏府的角落悄无声息地长大。
她住的“听雨轩”是苏府最偏僻破旧的院落，冬日漏风，夏日漏雨。
府中下人惯会看眼色行事，克扣用度、怠慢差事是家常便饭。
唯有自幼照顾她的老嬷嬷真心待她，常偷偷为她缝补衣裳，藏些点心。这年冬至，
苏府张灯结彩，宴请京中名流。苏琬被吩咐待在房中不得外出，免得冲撞宾客。
她独自坐在窗前，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正厅，隐约能听到丝竹之声和欢声笑语。“大**，
天冷了，加件衣裳吧。”老嬷嬷为她披上斗篷，轻声叹息。“嬷嬷，我真的是不祥之人吗？
”苏琬望着窗上自己的倒影，忽然问道。烛光映照下，她眉目如画，
与备受宠爱的妹妹苏玥有七分相似，却因常年不见天日而面色苍白。老嬷嬷正要回答，
院门忽然被推开，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踉跄而入。“有人吗？本公子迷路了！
”年轻男子锦衣华服，显然是今晚的宾客。苏琬慌忙躲到帘后，老嬷嬷上前应付：“公子，
此乃内院，宴席在正厅那边。”那公子却不走，反而在院中石凳上坐下：“歇会儿再走。
这地方倒是清静，比前面那些虚情假意的应酬强多了。”苏琬在帘后悄悄打量那人。月光下，
他眉目疏朗，自带一股洒脱之气，与京中那些刻板守礼的世家子弟截然不同。忽然，
他转头看向帘幕：“后面那位姑娘，何必躲躲藏藏？出来一见如何？”苏琬心跳如鼓，
正不知所措时，院外传来寻找的声音：“顾公子！顾公子您在哪？三**正找您呢！
”男子闻言起身，朝帘幕方向笑了笑：“原来躲在这里的是苏家大**。顾某改日再来拜访。
”他离去后，苏琬才从老嬷嬷那里得知，那是镇北侯府的独子顾潇，刚从边关回京不久。
那次意外的相遇像一粒石子投入苏琬沉寂的心湖。几日后，顾潇竟真的再次来访，
带着一包边关特有的干果。他不在乎什么刑克之说，
反而称赞苏琬院中自己栽种的花草别具匠心。此后，顾潇常找借口来听雨轩。
他给她讲边关的辽阔，市井的趣闻，那些她从未见过的人生。苏琬则为他抚琴，琴声淙淙，
道尽她十六年无人倾听的心事。“琬儿，你像笼中雀，”有一次听她弹完琴，顾潇轻声道，
“但你的心，比天空还广阔。”苏琬低头，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。那一刻，
她以为命运终于开始垂怜自己。转机出现在三个月后。宫中举办百花宴，
所有官家未婚子女皆需出席。苏琬破天荒被允许参加，母亲难得为她准备了新衣，
父亲也嘱咐她“谨言慎行，勿失苏家颜面”。宴会上，苏琬安静地坐在角落，
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妹妹苏玥如蝴蝶般穿梭在宾客间。当她看到顾潇入场时，心跳不由加快。
他今日穿着侯爵世子的正式礼服，更显英挺。顾潇也看见了她，朝她微微一笑。
苏琬正欲回应，却见苏玥已翩然至他身前，娇声道：“顾哥哥来晚了，该罚酒三杯！
”顾潇被苏玥拉走前，回头朝苏琬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。宴至中途，忽然有太监传报，
太后驾到。众人慌忙跪迎。太后落座后，目光扫过全场，
忽然问道：“听闻苏尚书家有位嫡长女，琴艺超绝，今日可来了？”全场寂静。
苏琬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起身行礼：“臣女苏琬，拜见太后。”太后端详她片刻，
笑道：“抬起头来。果然好气质。上前来，为哀家抚琴一曲。”苏琬稳下心神，
奏了一曲《梅花三弄》。琴声清越，意境高远，一曲终了，满座皆静。太后抚掌称赞：“好！
哀家许久未闻如此脱俗的琴音了。”她转向苏尚书，“苏大人好福气，
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儿。”父亲连忙谢恩，面色复杂地看了苏琬一眼。经此一事，
苏琬在府中处境微妙地改善了。她搬到了更好的院落，有了更多丫鬟伺候，
甚至父母也开始偶尔关心她的起居。更重要的是，太后似乎真对她青眼有加，
时常召她入宫陪伴。在一次入宫时，苏琬意外遇见了顾潇。他作为侍卫统领，
正负责宫禁安全。“恭喜大**，”顾潇笑道，“如今京中都传遍了，说苏家有位才女，
深得太后喜爱。苏琬低头浅笑：“不过是太后慈悲罢了。”此后，
他们在宫中见面的机会增多。有时是偶遇，有时顾潇会特意在她经过的地方等候。苏琬觉得，
那段日子仿佛梦境般美好。直到那日，太后忽然问起：“琬儿，你觉得顾侯爷家的公子如何？
”苏琬心中一惊，强作镇定：“顾公子...为人正直，文武双全。
”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：“哀家也觉得那孩子不错。与你倒是相配。”苏琬心跳如鼓，
不敢接话。出宫时，她脚步轻快，几乎要飞起来。经过***时，她远远看见顾潇的身影，
正想上前，却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先她一步——是妹妹苏玥。鬼使神差地，
苏琬躲到了一旁假山后。“顾哥哥，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？”苏玥娇嗔道，
“是不是姐姐入了太后的眼，你就看不上我了？”顾潇的声音传来：“怎么会呢玥儿，
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妹妹。”“只是妹妹吗？”苏玥的声音带着委屈，“可你明明说过，
最喜欢我天真烂漫的样子。”顾潇沉默片刻，轻声道：“玥儿，你还小，不懂事。
”“我十六了，只比姐姐小一岁！”苏玥争辩道，“顾哥哥，我知道你常去找姐姐，
是因为太后喜欢她对不对？其实你心里并不愿意，是不是？”假山后的苏琬屏住呼吸，
等待顾潇的回答。许久，她听见他叹了口气：“玥儿，有些事情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。
你姐姐她...很不容易。”“我就知道！”苏玥破涕为笑，“你心疼她只是因为她可怜。
但我不同，我是真心喜欢顾哥哥，从不管那些利害关系。”苏琬再也听不下去，悄悄退后，
转身逃离。她没听见顾潇后来的话：“玥儿，你不该这样说你姐姐。
她比你想象的更加...”那日后，苏琬称病不再入宫。顾潇来访几次，都被她借故推脱。
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，弄清楚顾潇对她的好，究竟是出于真心，还是同情与算计。
然而没等她理清，一纸赐婚诏书震惊了京城——太后将苏家嫡女指婚给镇北侯世子顾潇。
接旨时，苏琬看着父母惊喜交加的表情，心中五味杂陈。她注意到妹妹苏玥面色苍白，
提前离席。当夜，苏玥来到苏琬房中，眼中含泪：“姐姐，我真心祝福你和顾哥哥。
只是...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。”她拿出一枚玉佩：“这是顾哥哥送我的定情信物。
他说原本想求娶的人是我，但太后旨意难违...姐姐，我不求你退让，只希望你知道真相，
婚后不要怪罪顾哥哥，他是不得已...”苏琬认得那玉佩，确实是顾潇随身之物。
她心如刀绞，却强作镇定：“妹妹多虑了。婚姻大事，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
何来情愿与否。”送走苏玥后，苏琬独自坐在镜前，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。
原来一切温情脉脉，不过是镜花水月。她终究还是那个不被任何人真心喜爱的苏琬。
大婚之日，苏府张灯结彩，宾客盈门。苏琬凤冠霞帔，端坐镜前，任由丫鬟为她整理妆饰。
老嬷嬷红着眼眶，悄悄塞给她一包点心：“大**，这一路漫长，饿了就吃点。”喜轿临门，
鞭炮齐鸣。苏琬在喧闹声中盖上盖头，被搀扶着走出闺房。经过庭院时，她听见顾潇的声音，
他正与宾客寒暄，语气听起来欢欣愉悦。婚礼繁琐的仪式过后，新人被送入洞房。
盖头掀起时，苏琬垂着眼，不敢看顾潇的表情。“琬儿，”顾潇轻声唤她，“你今日真美。
”苏琬勉强笑了笑：“世子爷过奖。”喜婆递上交杯酒，二人手臂交错，一饮而尽。
待房内只剩他们二人时，顾潇握住苏琬的手：“琬儿，我有话对你说。”苏琬抽回手，
起身退后一步：“世子爷不必多说，苏琬明白。这桩婚事非你所愿，实乃太后旨意难违。
你放心，我自有分寸，不会痴心妄想。”顾潇愣住了：“琬儿，何出此言？
”苏琬从妆匣中取出那枚玉佩，放在桌上：“此物既已赠予心上人，就不该再收回。
妹妹年纪小，还请世子爷莫要辜负她一片真心。”顾潇看着玉佩，
面色骤变：“这玉佩是我数月前遗失的，怎会在你这里？等等，你说我赠予了谁？玥儿？
”他忽然明白过来，苦笑一声，“原来如此。琬儿，你误会了。”他上前一步，
认真看着苏琬的眼睛：“我承认，最初接近你，确有太后暗示的因素。但后来，
我是真心被你的坚韧与才华所吸引。那日宫中，太后问起我的心意，我明确表示，
心仪的是苏家大**，而非三**。
”苏琬怔怔地看着他：“可是...妹妹她说...”“玥儿被宠坏了，见不得你得好。
”顾潇叹息，“那日***，她向我表白心意，我已明确拒绝。我说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，
而我心中所属，是那个在破败院落中仍能种出满园芬芳的女子。”他再次握住苏琬的手，
这次她没有挣脱：“琬儿，你可知我为何常去宫中当值？只因太后常召你入宫，
我能多见你几面。你可知我为何赞你琴艺？因琴声如人，清越不俗。
”苏琬眼中泛起泪光：“可是...我是不祥之人，刑克六亲...”“无稽之谈！
”顾潇斩钉截铁，“老太爷病重多年，与你何干？若真要说克，
你倒是‘克’了我——叫我茶饭不思，魂牵梦萦。”红烛噼啪作响，映照着二人相拥的身影。
苏琬靠在顾潇怀中，泪如雨下。十六年来，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被命运厌弃的孤女。
“可是...妹妹她...”苏琬仍有些不安。顾潇轻抚她的发丝：“玥儿总会明白的。
而你我之间，从此再无他人。”窗外月光皎洁，室内红烛高燃。苏琬想，
或许命运从未抛弃她，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，将她引向真正属于她的归宿。从此，
笼中雀终得展翅，飞向属于自己的广阔天空。洞房花烛夜，红烛高燃。
顾潇的话像温暖的泉水，一点点融化着苏琬心中经年累月的冰层。她靠在他怀中，
泪水无声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，十六年的委屈、隐忍和孤独，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“可是…”苏琬抬起泪眼，仍有一丝不确定，“妹妹她对我说的那些话，
那枚玉佩…”顾潇轻轻拭去她的眼泪，牵着她走到桌边坐下，为她倒了一杯热茶。
“那玉佩是我三个月前在苏府后园不慎遗失的，想必是被玥儿捡到了。”他无奈地摇头，
“至于她为何要那样说…琬儿，你难道不明白吗？她习惯了众星捧月，
无法接受有人——尤其是你——得到她想要的东西。”苏琬沉默片刻。
她何尝不知妹妹的性子？只是多年来已习惯退让，习惯认命。“那太后…”她又问。
“太后起初确实只是暗示我苏家嫡女才德出众，”顾潇坦诚道，
“但真正让我心动的是那日在你院中，听你弹奏的那曲《幽兰操》。琴声孤高却不自怜，
清越中有铮铮铁骨。那一刻我便知道，你不是需要同情的弱女子，而是值得敬重的知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