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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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安陷落之夜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。宗室子弟赵怀信在弥漫着霉味与焦糊味的书阁中，
做出了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。紫檀案上，两幅《海国图志》在烛光下泛着迥异的光泽。
左边是真品，丝帛沉暗，其上不仅有山川航道，
更暗藏家族耗费数代心血绘制的秘注——暗礁位置、淡水补给点、港口守军换防规律。
这幅图承载着赵氏一族对海洋的全部记忆，是陆路断绝后可能仅存的一线生机。右边是赝品，
工笔惟妙惟肖，却在关键航道节点留下了致命的错误标记。
老仆赵砚颤抖着端来参汤：“城北已陷......”赵怀信未应声，
他知道赵龙、赵虎两位家将正守在门外，用生命为他争取这最后的时刻。
在真品背面以秘药写下给泉州学者伊本·法蒂的密信后，
他开始执行最危险的一步——将绘制在特制丝帛上的真品从衬纸上完整剥离。
刀锋在丝帛与衬纸间游走，窗外不时传来爆炸声，他的手却稳如磐石。当丝帛完美剥离，
他将这轻若无物却重若千钧的地图卷起，密封进特制的双层桐油竹筒，贴身藏好。随后，
他亲手点燃了那幅赝品。火焰升腾，吞噬着那些精心绘制的错误航线。
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，仿佛在为一个时代送葬。“走！”他转身，不再回头。
破旧的渔船在蜿蜒的河道中艰难前行，船底不时传来与暗礁摩擦的刺耳声响。
赵怀信蜷缩在船舱一角，冰冷的雨水透过破烂的篷布滴落在他脸上。离临安愈远，
那炼狱的火光却在他心头灼烧得愈烈。春寒料峭，雨水混着河风，像无数根冰冷的针，
刺透他早已湿透的单薄衣衫。"少爷，喝口热水吧。"老仆赵砚将一只粗陶碗递到他面前，
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。碗里的水浑浊不堪，还漂浮着几根不知名的草叶。
赵怀信勉强接过陶碗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。他望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枯黄芦苇，
低声问道："我们这是到了何处？""已入嘉兴地界。"赵龙在船尾奋力撑篙，
头也不回地答道，"再往前就是秀州了。这河道越来越窄，怕是走不了大船了。
"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，赵怀信掩住口，咳得浑身颤抖，险些将手中的陶碗打翻。
赵砚连忙为他拍背，忧心忡忡地说："少爷这咳疾越发重了，得找个地方歇歇，
寻个郎中看看才是。""不能停。"赵龙斩钉截铁地说，
手中的竹篙在水中划出一道急促的波纹，"元军的骑兵就在岸上，昨夜我还看见对岸有火光。
停下来就是死路一条。"赵怀信勉强止住咳嗽，哑声道："赵龙说得对，继续走。
"他低头看着碗中浑浊的水，忽然问道："赵砚，我们还有多少干粮？"老仆叹了口气，
掀开身旁的布袋："只剩半袋糙米，还有几个硬得像石头的炊饼。少爷，老奴该死，
临走时没能多带些......""不怪你。"赵怀信打断他，轻轻抿了一口热水，
"当时那般情形，能逃出来已是万幸。"就在这时，船身猛地一震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赵龙低咒一声："该死，又搁浅了！"赵虎从船头跳下，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至他的腰际。
他咬紧牙关，用肩膀顶住船身，对赵龙喊道："大哥，帮我一把！"兄弟二人合力，
终于将小船重新推入深水。赵虎爬上船时，浑身湿透，嘴唇冻得发紫。
赵砚急忙找出一件干衣服递给他："快换上，莫要着凉。"赵虎却摇摇头，
拧着衣角的水："不妨事。公子，我看这河道越来越难走，不如明日一早弃船上岸？
"赵怀信望着阴沉的天空，缓缓点头："也好。走陆路虽然辛苦，但总比困死在这河道里强。
"夜幕降临时，他们在一处荒凉的河滩靠岸。赵砚熟练地生起火堆，将最后几个炊饼烤热。
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，明明灭灭。"公子，吃些东西吧。
"赵砚将烤得焦黄的炊饼递给赵怀信，又给赵龙赵虎各分了一个。赵怀信接过炊饼，
却毫无食欲。他望着跳动的火焰，忽然问道："你们说，临安现在如何了？"一阵沉默。
最后还是赵龙闷声答道："城破之时，我看见皇宫方向起火......公子，
大宋......怕是完了。"赵砚老泪纵横："老天无眼啊！我赵氏一族世代忠良，
为何要遭此大难！"赵虎猛地一拳捶在地上："只恨我不能多杀几个**！
"赵怀信默默握紧怀中的竹筒，感受着那坚硬的触感。他轻声说道："只要这图志还在，
大宋就还有希望。我们先去泉州，找到伊本·法蒂先生，再从长计议。"就在这时，
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"不好！"赵龙猛地起身，一脚踢散火堆，
"是元军的斥候！快躲起来！"赵砚脸色煞白，他看了看咳得直不起腰的赵怀信，
又望向越来越近的火把光芒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。"少爷保重！"他猛地将赵怀信推向赵龙，
"老奴去引开他们！""赵砚！不可！"赵怀信想要抓住他的衣袖，却被赵龙死死拉住。
老仆回头，在渐暗的天光中露出一个苍凉的笑："老奴这条命是赵家给的，
今日能为少爷尽忠，死得其所！少爷，一定要把图志送到啊！"说着，他故意弄出哗啦声响，
朝着另一条路跑去，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喊："官爷！官爷！
小老儿知道那些人在哪......"赵怀信被赵龙拖入茂密的芦苇丛中，
听着远处传来赵砚声嘶力竭的呼喊，接着是元兵的呵斥声、马蹄杂沓声，最终一切归于寂静。
赵怀信瘫坐在泥地里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渗出血丝。"赵砚"他喃喃低语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赵龙沉声道："公子，赵砚用命换来的机会，我们不能辜负。快走！"他们连夜赶路，
直到天明时分才在一处密林中稍作歇息。赵虎折返探查，
回来时面色凝重："赵砚他......遇害了。我在路上看到了他的尸首。
"赵怀信闭上双眼，痛苦地深吸一口气。良久，他睁开眼，眼中已是一片决然："继续赶路。
"三日后，他们不得不弃船登陆，在丘陵间艰难前行。赵怀信拄着一根粗树枝，
每一步都喘息得如同溺水。连日的奔波让他的咳疾越发严重，时常咳出血丝。"公子，
再坚持一下。"赵虎扶着他，声音粗嘎，"翻过这座山，就能找到新的水路。
我在山那边有个旧识，或许能帮上忙。"正说话间，一群溃兵从山道拐角处冲了出来。
这些人衣衫褴褛，眼中却燃烧着野兽般的贪婪。为首的大汉狞笑道："把值钱的都交出来！
饶你们不死！"赵虎立即拔刀挡在赵怀信身前，厉声道："看你们的装束，也曾是大宋官兵，
何苦为难自己人？""大宋？大宋已经亡了！"那溃兵头目啐了一口，"现在谁还管这些！
识相的把钱财留下，否则......"他话未说完，赵虎已经挥刀上前："公子快走！
"混战中，赵虎身中数刀，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，却仍死死护在赵怀信身前。突然，
一支冷箭破空而来，直射赵怀信面门。"公子小心！"赵虎猛地将他推开，
自己却被一杆长枪从背后刺穿。他踉跄转身，对赵龙吼道："带公子走！快！我拖住他们！
"赵龙红着眼睛，拉起赵怀信就往密林深处跑。赵怀信最后回头，看见赵虎依然挺立的身影，
听见他最后的怒吼："来啊！畜生们！爷爷我跟你们拼了！"他们在密林中狂奔，
直到听不见身后的厮杀声。赵龙在一处山洞前停下，仔细探查后说道："公子，
今晚就在这里过夜。"山洞阴冷潮湿，赵龙为赵怀信包扎手上的擦伤。跳跃的火光下，
两人的影子在岩壁上摇曳。"公子，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泉州。"赵龙的声音低沉，
"赵虎他......不会白死。"赵怀信剧烈咳嗽起来，咳出的痰中带着明显的血丝。
赵龙脸色骤变："公子！你这......""无妨。"赵怀信摆摆手，
用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，"还能撑得住。"赵龙眉头紧锁："这样下去不行，我去找些草药。
这山里应该有些止咳的药材。""别去！"赵怀信抓住他的衣袖，"太危险了。这荒山野岭，
万一遇到元兵......""公子放心，我去去就回。"赵龙坚定地掰开他的手，
"您在这里等着，千万别出声。我认得几种草药，很快就能回来。"赵怀信还想劝阻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