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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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城人人皆知，我钟意陆遂安已久。我苦苦追寻陆遂安三年，他终于松口答应了与我的亲事。
我曾满心欢喜，以为能感化他，好让他心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。
可当有一位长相和他青梅有四五分相似的女子出现时，他沉寂黯然的眸光瞬时亮了。
原定于年底的大婚，也被他毫不犹豫地退掉。后来，他求而不得，怅然若失之下，
冒着大雪前来见我：“我们可以重新来过。”还未等我作答，
小将军从身后为我披上狐皮大氅：“天冷，莫要着凉了。”1陆遂安来退亲了，冒着大雪，
长跪于国公府外。母亲听到门外小厮来报，气得拍案而起，桌上的茶杯瞬间四分五裂。
瓷片破碎的声音吓得我膝盖发软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。“娘，您莫要生气，
小心气坏了身子。”我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劝说，以免怒火波及自身。“我是气他陆遂安吗？
赵羲禾，我是气你，枉你跟在他身后苦苦追寻三年之久，到头来竟逼着我们要退亲，
他当我这个长公主是摆设吗？真是岂有此理！”母亲怒目圆睁，骂我不争气，
骂陆遂安不长眼。“本来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，他家境贫寒倒是其次，
主要是他心里始终装着别人，赵羲禾，这京城多得是好儿郎，你怎么就偏偏瞧上他，
难道就因为他那张脸？好看能当饭吃吗？”“娘当年和爹爹成亲，
不也是看中他那张脸......”迫于她的威慑，我反驳的声音逐渐微弱，轻似蚊蝇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我忙摇摇头，“没什么。”挣扎了一会，我硬着头皮开口道：“冬日严寒，
要不还是让陆遂安进厅堂跪吧。”一道严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我瑟缩了下脖颈，
不敢再多说一句。“赵羲禾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！他都要退亲了，你还顾着他！
”“你堂堂郡主，被一个侍郎退婚，等消息传遍整个京城，国公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。
”见我咬着唇，眼眶微红，楚楚可怜的模样。母亲沉默半晌，还是心软了。“罢了，
我懒得管你这些乌糟事。”她吩咐崔妈妈去取来婚书，“毁了这婚书，你趁早和他断了。
”说完话就一阵风似得走了。崔妈妈扶着我起身，轻柔地擦拭我眼角的泪珠，
苦口婆心道：“郡主，殿下都是为了你好，那陆遂安并非良人。”“我知道了，崔妈妈，
你替我和娘说，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。”2母亲不知晓陆遂安为何突然退亲，
而我却心知肚明。我曾死缠烂打地跟在陆遂安身后三年，磨破了嘴皮子，
他才松口答应娶我为妻。而一个医女的出现，彻底打碎了我的满心欢喜。
原来我以为凭借着三年情分，我能够占据他心中的一隅之地。后来我发现我错得彻底。
那医女不过是有着和他心上人近四五分相似的长相，却能在瞬间夺走他所有的目光。
强扭的瓜不甜，古人诚不欺我。大雪纷飞，院落被裹上一层白衣。陆遂安自前门徐徐走来，
端得是龙章凤姿，朗目疏眉，俨然是翩翩公子的模样。不管怎么说，
陆遂安的容貌在京城官家子弟中，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。我定眼瞧了瞧手里握着的婚书，
叹了口气。“喝杯茶，暖暖身子。”我将桌面上沏好的茶朝他手边推去，
陆遂安没有丝毫客气。端起茶水一饮而尽。在府外跪了许久，他的手被冻得通红，
眉眼也染上了些雪霜。我转头吩咐小厮端来一盆炭火。“郡主不用刻意讨好我，退婚一事，
无论如何，我都不会回心转意的。”陆遂安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，淡淡道。这话说得决绝，
不免令我有些揪心。“陆遂安，她不是江婉。”听到江婉的名字，陆遂安端茶的手一颤，
眼神也随之阴沉下来。扫向我的眸光落满寒霜。“江婉”二字是扎在陆遂安心底永远的痛，
更是他不愿提及的禁忌。我曾无意中看到陆遂安藏在书房里的画像，是一位清丽可人的女子，
落笔写着“吾妻阿婉。”谁知还没等我拿着画像去询问他，就被他抓了个现行，一通训斥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发怒，目眦欲裂地好似被豺狼虎豹附身一般。他强势地夺走画像，
暴力拉扯之下我被其推倒在地。并且警告我以后不许再动他任何东西。
我忍着指骨断裂的疼痛，仍不死心地追问他，画中女子是何人？“你无须知道！
”如今他放下茶杯，眉宇紧蹙，语气同那天一样剜心刺骨。“这是我的事，你无须操心！
”从前我不被允许操心他的事，往后我也不愿在他身上费心了。娘说得对，我好歹是郡主，
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。“既如此，那你我今后便一别两宽吧。
”说着我将手里的婚书扔进火盆。只半刻，婚书便被翻腾的火焰吞噬，留下一片焦黑。
冷风穿堂而过，灰尘随之扬起，洒落在陆遂安湿冷的衣摆上。他怔愣在原地，
眼中是一闪而过的讶然。难道他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，缠着他不要退婚吗？
其实今日不是他第一次提退婚了，往日里我若是惹恼了他，他总会拿退婚一事逼我低头。
为了讨他欢心，我连爹爹私藏多年的字画都不放过。陆遂安还极爱饮茶，
尤其钟爱江南进贡的松萝茶，我每年都厚着脸皮问皇帝舅舅要。也罢，如今既烧了婚书，
往后我也就不用处处小心，穷尽一切办法讨好他了。仔细想想，还挺累的。
3爹爹一听说我被退婚的事，快马加鞭地赶回家。见我吃饭麻麻香，
甚至还比平日多吃了一碗米饭，满眼诧异。似是又想到什么，脸上顿时愁云密布，“小羲，
你可别吓爹爹啊，你要实在气不过，我这就找人打断他的腿，为你一解心头之恨。”“爹，
你说什么呢，我没有生气。”“我可怜的小羲啊”，爹爹忽然抱着我痛哭流涕，
“陆遂安那个龟孙子，眼睛长到脑门上了，我家小羲这么好的姑娘，
他竟然不懂珍惜......”爹爹滔滔不绝，势必要列举出陆遂安的所有过错，才肯罢休。
“赵轶，你再吵，今晚去书房睡！”娘的一声怒吼，震得爹爹立即噤声，低头扒饭。
待娘走后，我忍不住开口道：“爹，你咋这么怕娘。”“废话，难道你不怕？
”想起白日里娘骂我的场景，我就一阵头皮发麻，不争气地回道：“怕。”“既然怕，
以后可别再惹你娘生气，那个陆遂安，需要爹爹替你教训他一顿吗？
”我摇摇头：“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。”“断了也好，陆遂安心高气傲，
日后在朝堂若是无人庇佑，官途怕是不会顺畅。”爹爹的话说得很隐晦，官场波诡云谲，
陆遂安纵然进士出身，却难堪大任。半年前，陆遂安因言语激烈冲撞了内阁老臣，
若不是爹爹从中斡旋，陆遂安的侍郎之位恐早已不保。爹爹曾多次劝导他三思后行，
可他不以为意：“文人该刚正不阿、朱云折槛，怎能曲意逢迎，此行有违君子之风。
”娘骂他能力不行，虚假的文人做派倒是学得精进。“爹爹日后也无须为他费心了。
”因为他从不领情。4沈岚怕我离了陆遂安，心情不佳。便张罗着给我寻找新的夫婿。
“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。”“看看这些画像，是本姑娘特意找人画的，
知道你喜欢肤白貌美的翩翩公子”，沈岚吩咐侍女把所有的画像一一展开，
几乎要给我围住了。“这几张，论俊美程度，丝毫不逊色于陆遂安。”我随意扫了一眼，
里面竟然还有南风馆的伶人。还未等我说话，余光便瞥见一道墨色身影跨入院门。“岚岚，
你......你不怕你兄长训斥你吗？”沈岚的兄长沈濯脾气刚硬，严肃古板。
以前沈岚偷偷去南风馆听曲，沈濯便亲自将人带回家，抽打戒尺三十下，罚跪祠堂三日。
我去将军府看望沈岚时，也连带着被沈濯教育一番：“小羲，你身为郡主，
莫要跟着沈岚染上不良的习性。”沈岚摆摆手，小声在我耳边嘀咕：“放心，他今日上值，
不在府内。”我狐疑地看着她，抬手指了指她身后：沈岚眉心一跳，
似乎感受到身后冷风袭袭，机械般地回头一看，这不正是他那威名赫赫的兄长大人么！“哥，
这么早就回来了？”沈岚硬着头皮堆起讨好的笑脸，转头轻轻掐着我的手，“你怎么不早说？
”我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：“来不及啊。”院门离湖边小亭约莫十步距离，
更何况沈濯那大长腿，一步抵别人两步。“沈岚，你又在搞什么名堂？”沈濯眉宇微蹙，
神色不悦。“哥，你可别误会啊，我这不是看小羲心情不好，特意找来这些画像逗她开心。
”碰见沈岚疯狂给我使眼色，闺中友情多年，我自然知道她在向我求救。
抬头迎上沈濯审视的目光，我忙为沈岚开脱道：“是，我被陆遂安退婚了，
正愁找不到合适的郎君，岚岚正替我把关呢。”不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，
莫名感觉沈濯的脸更黑了。忽然他伸手递给我一个平安符，“你丢的那枚，我给你寻到了。
”说完他吩咐侍女将周围摆着的画像全部拿去烧毁，完全无视沈岚痛惜的呐喊。
“这些画像不好，改日我替你寻一幅。”留下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，便转身走了。
直到沈濯的背影消失，沈岚这才敢痛骂他长兄。“天杀的沈濯，
这些画像可都是我多年珍藏啊！”她见我迟迟没有安慰她，反而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平安符，
不解道：“是你外祖母留给你的那枚吗？何时丢的？”“上次花灯节丢的。
”5那是陆遂安和我定亲后的第一个花灯节。我缠着求他好几次，
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和我出门游玩。街道上人群涌动，热闹非凡，
河道两岸的彩色花灯映照着水面波纹，五光十色、煞是好看。荷花灯缓缓漂流，
承载着少男少女的情思。可不巧的是，我挂在裙摆的平安符突然不见了。年幼时体弱，
平安福是外祖母生前诵经多年，为我求来的护佑。更是寄托着我对外祖母的思念。
我慌里慌张地四处寻找，陆遂安见状，一脸不耐：“一个不值钱的玩意而已，丢了便丢了，
街道上到处都是人，如何能找得到？”我哭着摇摇头，小声地辩解：“那是外祖母留给我的。
”说完我就要循着来时的路继续找，而陆遂安一把抓住我的手。他力气使得很大，
将我的手腕拽得生疼。“赵羲禾，你怎么总是给我找麻烦？我说不来，你非要来”，
他板着脸冷冷地看着我，说出口的话令人寒心。“来了你又搞出这档子事，不就是平安福吗？
改日去寺庙再求一个岂不是更好！”“那不一样的”，我执拗地想抽出手。陆遂安神色不满，
于是便如我所愿的狠狠甩开我。我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。“要找你自己去找，我可不奉陪。
”还未等我回应，他就甩袖离开了，朝着相反的方向。我咬着唇，忍着发酸的鼻腔，
转身挤进涌动的人群。眼前形形**的人和我擦身而过，似乎过了很久，
久到街道上的人逐渐变少。我好像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巷子，四周寂然。
静得能听见自己胸腔的心跳和沙沙的脚步声。平生第一次我感到了害怕，
我按住自己剧烈跳动的胸腔，小心地探看前路。突然一抹影子从拐角处恍然而过。
我吓得顿时蹲在地上，紧紧地捂住眼睛，试图想隐藏自己。“小羲？”听到熟悉的呼唤，
我愣愣地抬起头看去。挺拔修长的身躯立在光亮处，手里提着一柄琉璃花灯。“沈濯哥哥？！
”“是我。”我又惊又喜，心中的胆怯瞬间就烟消云散了。他扶着我慢慢起身，
见我身子发颤，他脱下氅衣披在我身上。“为何这么晚还不回家？长公主和国公爷很是着急。
”我低头，小声嗫喏：“外祖母留给我的平安符丢了，我找了许久都未找到。
”他为我拢了拢氅衣，仔细地系上带子。“你先回家，平安福我派人去给你找，可好？
”沈濯声音温和，如沐春风，格外令人心安。6忆起往昔，我心念微动，
鬼使神差地对沈岚说：“岚岚，我觉得你哥就很好。”“什么？”沈岚一头雾水。
“做我夫君啊。”沈岚大惊，“你是不是疯了，他成日板着脸教训人，
你怎么敢让他做你夫君？你是嫌庄学究布置的课业不够多吗？”想起私塾里的庄学究，
头鬓斑白，我摇摇头。“那怎么能一样，你哥刚刚及冠，正是适婚之年。
”“可我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，他可是武将。”沈岚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。
沈濯是皇城的禁军统领，常年风吹日晒，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凌厉肃杀的。
“其实你哥哥很温柔的。”沈岚像见了鬼似的望着我，
“你......莫不是被陆遂安气傻了？怎么说胡话呢？”见我澄澈真挚的表情，
沈岚半信半疑，“你真想做我嫂子？”“嗯嗯，我认识的京城世家子弟里，
没有比你哥哥更好得了。”“你认识的世家子弟，也就我哥一个吧。”“是吗？”好像是吧。
7正逢沈濯生辰，我拉着沈岚去朱雀街扫荡。“小羲，你买的已经很多了，
都够我哥用三五年了。”“还差个松烟墨，你哥平日闲暇时喜好练字，
上等的松烟墨质地深重不姿媚，写字再好不过了。”珍品阁门庭若市，不愧是京城一大商铺。
我刚一跨进门，珍品阁掌柜很有眼力见地跑来迎接了。“郡主安好！”“薛掌柜，
松烟墨可还有存余？”“有的，一早就给郡主留着了，小贾，还不快去库房给郡主取来。
”“外头风大，郡主和沈**可去屋内歇歇脚。”我正要拉着沈岚去，
却不料迎面撞上许久未见的旧人。陆遂安！“薛掌柜不是说松烟墨卖光了吗？
怎得现在又有了，可是欺负我等无权无势？”“侍郎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，
这松烟墨是郡主一早就托小店预留好的，以往大人和郡主尚且有婚约在，
这才将给郡主留的松烟墨卖给大人，如今......”薛掌柜忽然顿住话头，
可在场的人谁听不明白，无非就是如今婚约解除，留给我的松烟墨和陆遂安再无半点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