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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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房里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很吵。儿子躺在ICU的病床上，小脸惨白，身上插满了管子。
他才六岁。急性爆发性心肌炎，医生说随时可能心脏骤停。我三天没合眼，眼珠子干得发涩。
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，很急促，很刺耳。不是护士。护士穿软底鞋。林雪融冲了进来，
眼睛红肿，像刚哭过一场。她直接扑向站在床尾的赵斌——我那个名义上的丈夫。“斌哥！
吓死我了！宝宝刚才踢得好凶，我以为要早产……”她声音发颤，整个人往赵斌怀里缩。
肚子高高隆起，少说六七个月了。赵斌立刻紧张起来，一把扶住她，
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：“雪融别怕，有我在。怎么回事？医生怎么说？”他的手，
极其自然地抚上她圆滚滚的肚子。动作熟练得扎眼。我的儿子，他的亲儿子，
躺在这儿命悬一线，他站在床尾，像个事不关己的木头桩子已经站了快一小时。现在，
另一个女人肚子里不知是谁的种，轻轻踢了一下，他就紧张得像是天要塌了。
心电监护仪的“嘀嘀”声规律地响着，像是在嘲笑我。“妈……”病床上，
儿子发出微弱的气音，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。我猛地扑过去，握住他冰凉的小手：“小宝！
妈妈在！妈妈在这儿！别怕，乖，别说话，保存体力！”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赵斌终于把目光从林雪融的肚子上挪开，看了一眼儿子。“醒了？醒了就好。”他语气平淡，
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。林雪依偎在他身边，怯生生地看着我：“虞烬姐，小宝吉人天相，
一定会没事的。斌哥也是太担心我了，毕竟我肚子里的宝宝情况特殊……”她说着，
又往赵斌怀里贴了贴。担心她？担心她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？我盯着赵斌，
三天积压的疲惫、恐惧和愤怒，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突破口。“赵斌，小宝需要你签字，
做ECMO。医生等着呢。”那是最后一道保命的屏障，费用极高，风险也极大，
但儿子现在的心肺功能随时会彻底**。赵斌皱起眉，
脸上露出明显的烦躁：“那东西听说一天好几万？成功率有多少？医生说话都模棱两可，
我看就是变着法儿要钱！”他搓了搓下巴，“再说，雪融现在这情况，随时要生，
我也走不开啊。”林雪融立刻点头，眼圈又红了：“是啊斌哥，我一个人好怕的。
”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，然后扔进了冰窟窿。冻得我骨头缝都在疼。我儿子的命，
抵不上林雪融的一句“害怕”。“那是你儿子！”我的声音陡然拔高，
尖锐得划破了病房里压抑的空气，引来隔壁床家属的侧目。“他现在需要你！
需要你签字救命！你跟我说你要陪她去产检？！”我指着林雪融的肚子，指尖都在发颤。
赵斌脸色沉下来，一把甩开我的手，力道很大，我踉跄了一下。“虞烬，你发什么疯！
雪融肚子里的就不是孩子了？她身体弱，经不起折腾！小宝这不是有医生吗？你守着就行了！
”他像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下属。“我守着？”我看着他，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，结婚七年，
以为能共度一生的男人，忽然觉得无比陌生。“赵斌，签字做ECMO，要直系亲属，
我签不了！你不签，就是看着他死！”“斌哥……”林雪融轻轻拽了拽赵斌的袖子，
声音柔得像水，“要不……你就去签一下？别让虞烬姐太着急。”瞧瞧，多“善解人意”。
赵斌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，看了看林雪融，又极其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病床上的儿子，
最后目光落在我脸上，全是厌烦。“行行行！签签签！真是麻烦！雪融，你在这儿等我，
我签完字马上回来陪你去做检查！”他像完成一个任务，甚至没走到床边再看儿子一眼，
转身就走，还不忘叮嘱林雪融：“坐那儿歇着，别乱动。”林雪融柔顺地点头，
坐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，拿出手机开始刷。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声音，
还有我粗重的呼吸声。我走到儿子床边，俯下身，用额头贴着他滚烫的小脸。
眼泪终于忍不住，大颗大颗砸在他惨白的被单上，晕开深色的水渍。“小宝不怕，
爸爸……去签字了。”我说得艰难，每一个字都像刀片刮过喉咙。大概过了二十分钟，
护士拿着单子进来，后面跟着一脸不痛快的赵斌。“签好了。钱也预交了十万。
”他把缴费单随手扔在床头柜上，语气硬邦邦的，“雪融那边不能等，我先带她去做检查。
”说完，他看向林雪融，脸上立刻换了副表情，“雪融，走吧。”林雪融站起来，
对我露出一个歉意又带着点胜利意味的笑容：“虞烬姐，辛苦你了，我们先过去。
”他们相携离开的背影，和谐得刺眼。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，
我和儿子只是无关紧要的障碍。巨大的仪器很快被推了进来，
冰冷的管子连接到儿子幼小的身体上。那机器运转的声音沉闷而巨大，
取代了心电监护仪单调的“嘀嘀”声，像一头蛰伏的怪兽。医生和护士围着儿子忙碌。
我看着那根粗大的管道里流淌着我儿子暗红色的血，感觉自己的血也在一点点变冷。下午，
护士来催缴费。“虞女士，ECMO的费用很高，之前预缴的十万支撑不了多久，
家属得赶紧续费。”我点头，声音干涩：“我知道，谢谢。”我拿出手机，
再次拨打赵斌的电话。从上午他离开到现在，打了不下二十个，一直是忙音。这次，
居然通了。“又怎么了？”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，带着压抑的火气和周围嘈杂的背景音，
好像在医院走廊。“赵斌，钱不够了，医院催缴费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“催催催！就知道催！钱钱钱！我是开银行的吗？”他立刻暴躁起来，
“那十万是我刚收的项目款！全砸进去了！你还想怎样？！”“小宝在用命吊着！
医生说至少还要准备五十万！后续治疗更是个无底洞！赵斌，那是你儿子！你亲儿子！
”我忍不住吼出来。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，
来林雪融带着哭腔的细弱声音：“斌哥……我有点头晕……”赵斌的声音立刻又软了：“乖，
别怕，马上就到我们了。”接着，他对我的语气重新变得冰冷，“虞烬，我现在忙着！
雪融情况不稳定！钱的事，我想办法！催也没用！”说完，直接挂了电话。忙音。
我捏着手机，骨节泛白。想办法？他所谓的办法，就是拖。我去找主治医生，
一个姓陈的中年男人，戴着眼镜，看起来很斯文，但眼神里透着疲惫和无奈。“陈医生，
费用……我们一定尽快筹到，求您一定救救我儿子！”我几乎是哀求。陈医生推了推眼镜，
叹了口气：“虞女士，我们理解你的难处。孩子的病情确实凶险，
ECMO是目前唯一能维持他生命的办法。但是费用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
“我直说吧，你爱人上午签完字，缴费的时候，就一直在抱怨费用太高，
说不如……”他没说完，但我懂。不如放弃。赵斌，我的丈夫，儿子的亲生父亲，
已经在心里，放弃了我们的儿子。为了钱，或者，为了他那可笑的、对林雪融的保护欲？
我浑浑噩噩地走出医生办公室，回到ICU门口冰冷的蓝色塑料椅上坐着。口袋里，
只有一张余额不到两万的工资卡。我的父母都是普通退休工人，家里那点积蓄，杯水车薪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，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。傍晚，护士又来了，
这次语气更急：“虞女士，账上余额不足两万了！再续不上，机器明天一早必须停了！
停药停机器，后果你是知道的！”她看着我，眼神里有同情，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。
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，靠在椅背上，仰头看着惨白的天花板，眼泪无声地流进鬓角。绝望，
像冰冷的潮水，彻底淹没了我。我擦干眼泪，拿起手机，不是打给赵斌，
而是拨通了闺蜜苏禾的电话。她是我大学室友，性子泼辣，在一家律所做助理。“喂，烬烬？
小宝怎么样了？”苏禾的声音立刻传来，满是担忧。“禾子……”我刚开口，声音就哽咽了，
“救救小宝……赵斌不肯拿钱……医院要停药停机器了……”“什么？！
”苏禾的声音陡然拔高，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她炸毛的样子，“那个王八蛋！他还是人吗？！
他人在哪？我他妈的现在就去找他！”“他在陪林雪融产检。”我麻木地说。“操！
”苏禾骂了一句，“烬烬你撑住！钱的事我想办法！我去找我老板借！还有，我认识个朋友，
专打离婚财产分割的，特厉害！你等着，我马上过去！”挂了电话，
心里稍微有了一点点支撑。至少，还有人愿意帮我。晚上九点多，
苏禾风风火火地冲到了ICU门口，塞给我一张卡。“里面有二十万！我老板借的！先顶上！
不够我再想办法！”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，像捏着儿子的命。“禾子，我……”“别废话！
”苏禾打断我，眼睛也红红的，“救小宝要紧！我已经跟我那律师朋友说了，他明天就过来！
赵斌那个**，还有那个林**，一个都别想好过！”她带来的不止是钱，
还有一丝黑暗中的光亮。靠着苏禾借来的二十万，又勉强撑了几天。儿子还在ECMO上，
生命体征微弱，但至少还在。赵斌期间来过一次，丢下两万块钱，说是“借的”，
脸色难看得很。待了不到十分钟，接了个电话，说是林雪融不舒服，又匆匆走了。自始至终，
没问过儿子一句情况。我已经麻木了。苏禾的律师朋友姓徐，叫徐朗，看起来很年轻，
但眼神锐利。他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跟我见面。“虞女士，情况苏禾大致跟我说了。
现在情况紧急，长话短说。”徐朗打开录音笔，“关于你丈夫赵斌转移婚内财产，
以及他婚外情对象林雪融的情况，你有什么证据吗？”我拿出手机，翻出通话录音，
还有几张之前无意中拍到的赵斌和林雪融过于亲密的背影照，日期都是儿子生病之前。
“这些……够吗？”我声音干涩。徐朗仔细听了录音，看了照片，
点点头：“可以作为初步佐证。但最关键的，是资金流向。
苏禾说你怀疑赵斌把财产转移给了林雪融？”“是。”我深吸一口气，
“他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，但家里存款一直不多，总说生意需要周转。儿子这次生病，
他才拿出十万，还是项目款。我查过他的手机银行流水，发现最近有大额支出，但他不承认。
”我之前趁他洗澡，偷偷看过他手机，但没来得及细查就被发现了。
徐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：“明白了。现在首要目标是拿到他确切的银行流水，
证明他存在转移、隐匿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，尤其是用于婚外情对象身上的支出。这样，
在抚养费、医疗费分担以及后续的财产分割上，我们才能占据绝对主动，
甚至可能申请法院冻结他的部分资产用于支付孩子的医疗费。
”他看着我：“这个过程需要时间，而且需要合法手段获取证据。我会尽快申请调查令。
但眼下最紧迫的，还是孩子的医疗费。苏禾那二十万，支撑不了多久。”现实像沉重的石头，
再次压下来。“我知道……”我垂下眼，“我会再想办法。
”徐朗推给我一张名片：“这是我的联系方式，有情况随时找我。另外，你丈夫那边，
暂时不要打草惊蛇。”和徐朗分开，回到医院，我坐在儿子病房外发呆。隔壁床换了人，
是个心衰的老爷子，儿女很多，轮番守着，吵吵嚷嚷，反而显得我这边更加死寂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赵斌发来的短信，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：【再转五万给你，最后一次。
】我盯着那条信息，没有回复。五万？施舍吗？连一天的ECMO费用都不够。深夜，
儿子突然出现室颤，警报声尖锐地响起。医生护士冲进去抢救。我瘫坐在门口的地上，
浑身冰凉，听着里面仪器混乱的鸣叫和医生急促的指令，大脑一片空白。不知过了多久，
医生走出来，一脸疲惫：“暂时稳定住了，但情况很不乐观。虞女士，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，
孩子的各个器官都在衰竭……”我张了张嘴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医生叹口气，走了。
我扶着墙站起来，腿脚发麻。走廊尽头的开水间亮着灯，我机械地走过去想倒杯热水。
路过一间开着门的医生休息室时，里面传来几个小护士的闲聊。“……7床那老爷子真可怜，
心衰，儿女多有什么用，钱都舍不得花，硬拖。”“唉，最惨的是2床那个小孩，多可爱啊，
爆发心炎，爹妈好像离婚了，就妈妈一个人守着，钱都续不上了，
听说她老公在外面养小三呢！”“啧啧，可不是嘛！那小三好像也在这住院，产科那边的，
叫林什么融？听说那男的还给那小三在碧水湾买了套房！真是作孽！
亲儿子都快没了……”碧水湾？！我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，滚烫的开水溅在手背上，
立刻红了一片，却感觉不到疼。碧水湾！本市有名的高档小区！一套房少说几百万！
赵斌的钱，家里的钱，不是没了，不是周转不开，是拿去给林雪融买房子了！
儿子躺在ICU里等死，他的亲生父亲，拿着我们夫妻共同财产，给别的女人买好了爱巢！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，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当场呕出来。眼前阵阵发黑，耳朵里嗡嗡作响，
护士后面的话都模糊了。我踉踉跄跄地冲回儿子病房外的休息区，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。
愤怒、绝望、恨意……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、爆炸，几乎要将我撕碎。
徐朗的话在耳边回响：“……需要合法手段获取证据……需要时间……”可我的儿子，
他没有时间了！一股冰冷的狠意，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混乱和软弱。我掏出手机，
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，给赵斌发了一条短信：【儿子不行了，医生说就这一两天。你过来吧，
最后一面。】发送。然后，我拨通了苏禾的电话，声音异常冷静：“禾子，
帮我个忙……”第二天上午，赵斌来了。罕见的，只有他一个人。
大概是林雪融的肚子不允许她来看这种“晦气”的场面？他脸上没什么悲伤，
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隐隐的不耐烦。“医生怎么说？”他问，
眼睛甚至没看向ICU里面。我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，
心里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也消失了。“医生说，随时可能走。”我的声音很平，
没有任何起伏。他点点头，甚至“嗯”了一声。“你也别太难过，生死有命。
”他像是安慰我，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。就在这时，两个穿着法院制服的人走了过来，
手里拿着文件。苏禾跟在他们身后，对我使了个眼色。“赵斌先生？”为首的法警问道。
赵斌一愣：“我是，你们是？”“我们是区法院执行局的。
根据虞烬女士的申请以及我们掌握的初步证据，怀疑你存在转移、隐匿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，
现依法对你名下部分银行账户及车辆进行冻结。这是裁定书和执行通知书，请你配合。
”法警将文件递到他面前。赵斌的脸色瞬间变了，由白转青，由青转紫，他一把抓过文件，
飞快地扫视，当看到“碧水湾XX栋XX号房产涉及转移嫌疑，予以暂时查封”那一行字时，
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，难以置信地看向我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。“虞烬！**疯了？！
”他咆哮起来，额头上青筋暴跳，“你凭什么查封我的房子？！那是我给雪融准备的！
你……”“你的房子？”我打断他，往前一步，直视着他暴怒的眼睛，声音不高，
却像冰锥一样扎过去，“赵斌，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！是婚内财产！
你用它给林雪融买房子的时候，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在等死？！”周围的病人家属都被惊动了，
纷纷看过来，指指点点。赵斌被我的眼神和周围的目光刺得更加恼怒，
他扬手就想打我：“**！你敢阴我！”旁边的法警立刻上前一步，
架住了他的胳膊：“赵先生，请冷静！不要妨碍执行公务！”“放开我！”赵斌奋力挣扎，
像个疯子，“那房子是我的！我买的！虞烬你个毒妇！你不得好死！你儿子活该……”“啪！
”一声脆响。我用尽全身力气，狠狠扇在了赵斌的脸上。打得我手掌发麻，打得他头偏过去，
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指印。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赵斌捂着脸，震惊地看着我，
似乎不敢相信我敢动手。我甩了甩震得发麻的手，一字一句，清晰无比地说：“赵斌，
这一巴掌，是我替儿子打的。你不配做他的父亲。你的房子？等着法院判吧。
至于你的林雪融……”我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，“祝你们这对狗男女，天长地久。
”赵斌被两个法警牢牢控制着，他胸口剧烈起伏，眼神怨毒得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，
但终究没敢再冲过来。他死死盯着我，那眼神，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。
法警带着还在挣扎咒骂的赵斌离开了，走廊里短暂地恢复了平静，只剩下窃窃私语。
苏禾走过来，用力抱了抱我：“烬烬，干得漂亮！徐律师那边会跟进，你放心！他转移的钱，
一分都跑不掉！那房子更别想！”我点点头，身体还在微微发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
而是刚才那一下，耗尽了积攒的所有力气。“禾子，谢谢你。”“说什么呢！小宝会好的！
一定会的！”苏禾拍着我的背。也许是我们的动静太大，惊动了里面。
护士出来通知：“虞女士，小宝醒了，精神好像好了一点点，想见你。”我立刻擦干眼泪，
深吸一口气，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，快步走进ICU。儿子身上依旧连着复杂的仪器和管子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