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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娘，咱就事论事，不扯有的没有。”
见大娘终于肯说话了，赶紧办正事。
“墙怎么会突然塌了？是什么原因？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们调查清楚了吗？”
“我们不配知道是吗？我就想知道我男人这事故到底是咋回事？你们倒好，直接来给我砸钱！我就那么好打发？”
老板笑眯眯的，露出狐狸尾巴了吧，不就是想多要点钱。扯那些没用的，干啥。
“大娘，我们不是那个意思，大爷受伤了，赔偿的钱您是该拿的。您觉得少，咱可以谈。”
“咱跟钱没仇，事情都发生了，原因我们当然会调查，但没有那么快，钱您就先拿着。”
苏金桃站了起来，也不看这些人，厕所的门是开着的，能看到窗外的天色。
轻轻说了一句，“天亮了。”
抬腿往病房走，被几人团团围住。
“大娘，有什么要求您提？”
老板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，“一万，不能再多了。”
得到的是苏金桃的白眼，“你自己留着花吧，老娘我不稀罕。”
……
老板眼圈通红，一夜没合眼，脑子也不好使了。
“大娘，你傻子吧，给你钱你都不要。”
“啊？不对，你是嫌少，想宰我？这不地道了啊，大爷又没死……”
被边上的同志扯了一下胳膊，打住话头，没继续说下去。
老板虽然没继续说，可眼神明显不服，他就不信了。
“一万五！”
苏金桃冷眼和对方对视，眼神里也是不屑。
这人说得没错，她不是不稀罕钱，确实是不够砸晕她。
“一万八！”
……
“两万！”
边上的几个人表情都不对了，疯了！
两人都疯了，这老板眼珠子都瞪出来了。
喊完四万，老板一个激灵，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。
他是被这疯癫的大娘气疯了，这时他既想对方答应，把这事了了，又希望对方拒绝，他不用花这老多钱。总之就是一个矛盾。
苏金桃冷冷一笑，一脸不屑，扒拉开几人，走自己的。
没人拦着，也没人追。
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了，老板问了一句蠢话。
“她不签也没事吧？”
有人脑子是清醒的，“错！必须签，还必须是现在马上签！”
死人了，还不是一个人，还伤了这么多，上面正等着他们的处理结果呢。
都签了，就可以上报，已处理完毕。
就剩下养伤了，这就好说。
一个不签，后患无穷，这大娘这疯劲，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。
而且大爷的伤还有一个隐患，人是死不了，可后腰被砸到了，万一瘫了呢……
越拖对他们越不利。
老板的脸色难看至极，一个人拉着他到边上去耳语了几句。
老板的脸色由阴转晴，阳光灿烂，笑得很瘆人。
“好，还是我小气了，大娘不答应也对。”
苏金桃走得慢，几人快步追了上来。
“大娘，你说个数。我答应，绝不还价。”
跟变了个人一样，装孙子装得很像那么回事。
苏金桃眼皮都没抬，“大…爷…你的钱我没那个命花，你自己留着花吧。”
老板心里一个咯噔，收起假惺惺的笑容。
真是人不可貌相。
“大娘，我是真心诚意的。”
两人对视着，谁也没说话。
苏金桃不可能自己开价，她会开个屁呀。
上一世被五千块钱迷了眼。
至于到底要多少，她也不知道，就让对方给。
老板在运气，真的在运气。
上前一步，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。
“我现在总共有十万现金，都给你。”
十万？
十万是多少呀？活成老不死的苏金桃都没见过十万块钱。
那还矫情什么，点头答应了。
老板怕这疯大娘反悔，扭头就跟有恶鬼追他一样跑了。
他要去车里拿钱。
病房里被尿憋醒的周山林，跟做梦一样不真实。
一捆捆的钱被扔到了打着补丁的破旧麻袋里……
这钱都不用数，一捆是一百张，一千块钱。
一牛皮纸袋是五捆，五千块钱。
十万就是二十个牛皮纸袋。
老板痛快的付了钱，苏金桃也痛快的签下名字摁下手印，把她那一份收好。
整个过程，没有人说话，安静的办完事，静悄悄的离开病房。
苏金桃坐在床边的凳子上，床上的老头子眼睛是闭着的，可一直在动。
“醒了？”
周山林睁开眼，呆呆地看着媳妇。
“媳妇，我看错了吧？”
“没看错，那是赔偿金。”
“赔了多少？”
“挺多。”
周山林……他刚要开口，大儿子周光正开门进来了。
老头子赶紧让儿子扶着他上厕所，别憋坏了。
回到病房，周光正又赶紧出去买早饭。
医院食堂里专门有一个窗口给他们打饭，不要票也不要钱，都记账。
三口人边吃饭边说话，周光正说了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情。
埋在下面的人，越来越难挖。
好在人多力量大，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。
大家齐心协力，总算是把人都挖出来了。
这期间，县医院的救护车带着医生和护士也来了。
现场还有一些当官的，反正他也不认识。
救护车和拖拉机拉着人就往市里医院送。
周光正不是医生，都看出来有好几个不行了。
他的心情还是很低落，大家天天一起干活，有说有笑的，说没人就没了。
人的生命太脆弱了。
周山林和苏金桃两人一口包子嚼半天，沉默着听儿子说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儿子两只手包的跟粽子一样，苏金桃把饭盒塞到儿子手里，“都吃了。”
见老爹也点头，周光正憨笑着大口吃着，真香。
吃了饭，把儿子打发出去，苏金桃有事跟老头子谈。
开门见山。
“老头子，这赔偿金我能做主不？”
“必须能啊，你想干啥就干啥。”
两人过了几十年了，媳妇的性子他摸得清清的。
会过日子，人善良，干啥都紧着他和孩子们。
娶到这样的媳妇他知足了。
苏金桃笑得很幸福，对答案还算满意。
丑话说前头。
“我可记住了，以后你要是反悔，我就不跟你过了。”
离婚!没啥大不了。
家里的事情一向是两口子商量着来的，也没有啥大事。
孩子们的事情，两人也没有发生过分歧。
周山林伸出手来，握上媳妇的手，“媳妇，别说不跟我过的话，我这刚鬼门关走了一圈，你不得心疼心疼我。”
想起来还是吓人，要不是媳妇喊他，他要是睡着，被砖头实打实砸下头，能活着才怪嘞。
苏金桃叹气，上一辈子她还不如老头子死了呢。
她和老大在家里种着地，仔细着过日子，不舍得吃不舍得穿，是一点福也没享。
辛苦一年攒点钱，就有人替他们花。
老二家手头紧，周转不过来借点。
老三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，贫贱夫妻百事哀，她看不过去接济点。
闺女们嫁人了，婆家有事让她撑面子，回来就跟她各种抱怨被婆家看不起……
钱是一个也攒不住。
老大打了一辈子光棍。
六十多岁，她地里的活干不动了，老二把她接城里去了。
说好听是去城里养老，其实就是免费保姆。
从早忙到晚，没有一刻清闲。
一天三顿饭，洗洗涮涮，她早就后悔了。
可苏金桃是个窝囊废，后悔也不说，就忍着。
一干不了活，就被扔给了老大。
那时她想的最多的就是，要是人生再来一次要怎么过。
老大走了，去了养老院，她想的最多的也是这个。
她都怀疑是不是她意念太强，才重生回到老头出事的这天。
五天后，一辆呼啸的救护车拉着周家三口人回了桃花源大队。
老三周光明和老六周明娟这几天在家里着急上火，可公社发通知了，不让他们去医院。
除了必要照顾的家属，其他人探病的都被禁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