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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友林晓雨在我的老家,那个叫“归水镇”的古镇失踪了。
她去那里,是为了考察一处明代古建。
可她人,就像滴进水里的墨,凭空消失了。
我疯了一样赶回去,警察却说,监控显示她根本没出过镇子。
一个活生生的人,就在巴掌大的古镇里,人间蒸发。
我回到祖宅,那栋空了十几年的老屋。
在布满灰尘的书房里,我找到了一本祖宗的日记。
日记的牛皮封面,已经发黑发硬。
翻开第一页,一行用毛笔写就的字,瞬间让我脊背发凉。
“癸卯年,七月十四,归墟开,忌归人。”
归水镇的天,总是灰蒙蒙的。
水汽很重,黏在皮肤上,像一层揭不掉的保鲜膜。
我拖着行李箱走在青石板路上,轮子和石板碰撞,发出空洞的“咯咯”声,在寂静的巷子里传出很远。
镇上的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。
不是好奇,也不是排斥。
是一种麻木的、带着一丝怜悯的漠然。
仿佛在看一个已经注定结局的人。
推开祖宅那扇沉重的木门时,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灰尘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光柱里飞舞。
这里的一切都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,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。
警察已经来勘察过,除了晓雨留下的一些行李,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。
他们告诉我,晓雨最后被人看到,是在镇子西边的老槐树下。
之后,就再也没人见过她。
我把行李扔在堂屋,直奔二楼的书房。
爷爷说过,这间书房里藏着我们陈家几代人的秘密。
书架上落满了灰,我几乎是屏着呼吸在一排排旧书中翻找。
终于,在书架的最底层,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我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方块。
是那本日记。
我拂去上面的灰尘,牛皮封面上的纹路清晰起来。
没有书名,只有一个用朱砂画的、扭曲的符号,像一只眼睛,又像一个漩涡。
我坐在地上,借着窗外昏暗的天光,翻开了日记。
纸张泛黄,脆得像随时会碎掉。
墨迹却很清晰。
“道光二十年,庚子,大疫。镇中十室九空,然归墟之期至,不可废。”
“献祭者,张氏女,年十六,貌美。入墟后,疫病渐止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献祭?
这是什么东西?
我继续往下翻。
日记的记录并不连贯,隔几年,甚至几十年才有一笔。
但每一笔,都记录了一次“归墟”和“献-祭”。
“同治三年,甲子,洪灾。水淹三尺,人畜死伤无数。”
“献祭者,李家童,年九岁。入墟后,大水三日内退去。”
“光绪二十六年,庚子,大旱。地裂三尺,颗粒无收。”
“献祭者,外乡客,无名氏。入墟后,次日天降甘霖。”
我的手开始发抖。
这本日记里,记录的不是我们陈家的光辉历史,而是一部血淋淋的杀人史。
归水镇的每一次风调雨顺,每一次从灾难中幸免,都是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换来的。
我强忍着恶心,翻到了最后一页。
上面的字迹和前面截然不同,潦草而惊恐,仿佛写字的人正在被什么东西追赶。
“癸卯年,七月十四,归墟又开……”
“她发现了,她发现了!她想跑,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门开了,下一个……是陈家的血……”
“忌归人……忌归人!别回来!快跑!”
字迹到这里戛然而生,最后一笔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、浸入纸背的墨痕。
癸卯年。
就是今年。
我猛地抬头看向墙上的老式日历。
上面的日期,赫然是七月十二。
还有两天,就是日记里写的“归墟之期”。
“她发现了……”
这个“她”,会是晓雨吗?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几乎要停止跳动。
日记的最后那句“下一个……是陈家的血”,更是让我如坠冰窟。
我姓陈。
我是陈家的血脉。
就在这时,楼下突然传来“吱呀”一声。
是堂屋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的声音。
我明明记得,我进来后已经把门从里面插上了。
这个时间,会有谁来?
我屏住呼吸,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。
屋子里静得可怕,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,一声比一声重。
脚步声响了起来。
很轻,很慢。
一步,一步,踩在积满灰尘的木质楼梯上,发出“咯吱、咯吱”的声响。
它正在上楼。
它正在朝书房走来。
我死死地攥着那本日记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
恐惧像藤蔓一样爬满了我的四肢百骸。
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,一点点挪到书房门口,眼睛贴在门缝上,朝外看去。
楼梯口一片漆黑。
什么都看不到。
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。
咯吱。
咯吱。
它停在了书房门口。
和我,只有一门之隔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门外那东西的存在,感觉到一种冰冷的、非人的气息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突然,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。
咔哒。
咔哒。
那声音在死寂中,显得格外刺耳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唯一的念头就是,不能让它进来!
我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门。
门外传来一股巨大的力气,疯狂地撞击着门板。
砰!
砰!
砰!
整栋老屋似乎都在这撞击声中颤抖。
我咬着牙,用肩膀死命地顶着,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碎了。
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,撞击声突然停了。
一切又恢复了死寂。
我愣了一下,依旧不敢放松。
几秒钟后,一个沙哑的、仿佛生了锈的声音,贴着门缝传了进来。
“陈家的娃……回来了啊……”
那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。
“日记……好看吗?”
我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它知道日记!
紧接着,一张惨白的、浮肿的脸,猛地出现在了门上那个小小的气窗上。
那是一张女人的脸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眼睛里没有眼白,是两个漆黑的窟窿。
它正死死地“盯”着我。
然后,它笑了。
嘴角咧开一个非人的弧度。
是林晓雨的脸!
已完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