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载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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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色的迈***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。
这是老城区的幸福里小区，路面坑洼不平，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在头顶。
六年前，陆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，就在这里租了一个四十平米的半地下仓库改成的单间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那时候，林芷柔从未来过这里。
她曾皱着眉，看着他发来的定位说：“陆云，这种地方连快递都不送上门，你怎么住得下去？”
而现在，当陆云推开那扇生锈的铁门，打开昏暗的灯光时，身后的林芷柔却发出了一声极轻的、如释重负的叹息。
“这里……很暖和。”
她缩着肩膀，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这个逼仄、充满霉味，堆满了旧纸箱和杂物的空间。这里甚至没有窗户，只有一台嗡嗡作响的老式排气扇。
陆云站在门口，没有进去。他的定制皮鞋踩在水泥地上，显得异常讽刺。
“这房子我一直没退，本来是当仓库放杂物的。”
陆云冷淡地说道，指了指角落里那张只有一米二宽的单人床，“床单是旧的，但没脏。洗手间在外面走廊尽头，公用的。”
如果是五年前的林芷柔，大概会以为这是一种羞辱。
公用卫生间？
没有窗户的地下室？
但此刻，林芷柔却红着眼眶，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谢谢……真的谢谢。”她的声音颤抖着，“只要不漏风，只要不用睡在大街上被人赶，哪里都好。”
陆云看着她那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，眉头锁得更紧了。
并没有想象中的爽快。
他以为自己会像电视剧里的主角那样，居高临下地嘲讽她：“怎么？林大**也住得惯这种狗窝？”
但他说不出口。
眼前这个女人，瘦得脱了相，风衣上沾着灰，眼神里全是惊恐后的余悸。
她曾经是他的神明，是他仰望的月亮。
现在月亮掉进了臭水沟里，碎成了一地玻璃渣。
看到神明蒙尘，信徒感受到的不是报复的快意，而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虚无和恶心。
陆云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色的卡片。
那是一张附属卡，额度不大，是他平时用来给李助处理杂费的。
他随手一甩。
卡片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，轻飘飘地落在满是灰尘的床垫上。
“密码六个零。”
陆云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，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，“里面钱不多，但够你吃饭。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，把自己洗干净。”
林芷柔盯着那张卡，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拿。
她的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，似乎在做剧烈的心理斗争。
“我不是在包养你，也不是在施舍你。”
陆云看穿了她的窘迫，冷冷地补了一刀，“我只是不想下次见到你的时候，还需要我有那个闲心给你收尸。林芷柔，你要是真想还钱，就先活得像个人样。”
说完，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仓库。
身后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，以及女人极力压抑的抽泣声。
……
半小时后。
极速网咖。
烟雾缭绕，键盘敲击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。
这里混合着泡面、烟草和汗水的味道，是陆云这种身价的精英人士绝不会涉足的地方。
但此刻，陆云扯掉了领带，解开了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，正坐在角落的机位上，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。
坐在他旁边的是个两百斤的胖子，那是他大学时的舍友，老张。
“**，老陆！你今天吃错药了？”
老张叼着烟，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这个西装革履却跑来网吧开黑的男人，“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有个几千万的并购案会议吗？怎么跑来这虐菜了？”
陆云没有说话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，屏幕上的英雄瞬间完成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击杀。
FirstBlood。
但这并不能平复他心里的躁动。
“不想开了。”陆云冷冷地回了一句，端起手边的冰可乐灌了一大口。
那种甜腻、冰冷的液体顺着喉管滑下去，稍微冲淡了胸口那股闷气。
“稀奇啊。”老张嘿嘿一笑，抖了抖烟灰，“怎么？碰上什么烦心事了？还是……见到鬼了？”
“比见到鬼还离谱。”
陆云松开鼠标，靠在椅背上，看着天花板上闪烁的日光灯管，眼神有些空洞。
“老张。”
“咋了？”
“如果你以前供在神坛上求都求不来的菩萨，突然有一天跪在你脚边讨饭吃，你会觉得爽吗？”
老张愣了一下，停下了手里的操作，转过头认真地打量着陆云。
“那得看那个菩萨以前怎么对你的。”
老张想了想，说，“要是她以前踩你脸，现在你踩回去，那肯定爽啊。这叫三十年河东，莫欺少年穷。”
“是吗？”
陆云闭上眼，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林芷柔抱着那瓶乌龙茶瑟瑟发抖的样子，还有她看到那个地下室时如获至宝的眼神。
那种卑微，不是装出来的。
她是真的被生活打断了脊梁，敲碎了膝盖。
“我没觉得爽。”
陆云的声音很轻，淹没在网吧嘈杂的背景音里，“我只觉得……没意思。”
真的很没意思。
他曾经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她，拼命工作，在这个吃人的城市里杀出一条血路。
他以为等自己站在高处，就能让她后悔，让她明白当初错过了什么。
可现在，他的对手倒下了，不是倒在他的剑下，而是倒在了生活的一地鸡毛里。
这算什么胜利？
这就是一场笑话。
“那个女人……废了。”
陆云睁开眼，重新握住鼠标，眼底恢复了一片死寂的冰冷，“彻底废了。”
“谁啊？你说谁废了？”老张一脸懵逼。
“没什么。”
陆云看着屏幕上复活的英雄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，像是要通过杀戮来发泄心中那股无名的邪火。
“开局。杀穿对面。”
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。
他给了她卡，给了她住处，仁至义尽。
从此以后，她是死是活，与他陆云无关。
至少，他此刻是这么认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