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
-
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成了“全网丧偶式丈夫典型”，是在公司厕所里。
同事把手机怼到我脸上：“周野，这人跟你长得太像了吧？你看——又是啃老、又是不带娃，
评论区都在骂他滚出家门。”我低头一看，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条亲子博主的视频。镜头里，
女人挺着个大肚子，撅着嘴，边拖地边哭诉：“老公下班只会打游戏，孩子全我一个人带，
姐妹们，嫁人千万别嫁程序员！”画面转到沙发，一个男人瘫着玩手机，
旁边三岁的小男孩自己在搭积木。镜头给他脸特写——好吧，那张脸，的确跟我一模一样。
不仅是脸，连客厅的布置、沙发上的抱枕、我那条丑死人的格子睡裤，都是我家。
我愣了足足十秒。这不是“像”，这就是我。
屏幕上一条条弹幕飞过去——【这男的太垃圾了吧】【大着肚子还要拖地，
我看着都气】【丧偶式婚姻典型案例，姐妹们快跑】我：……1拍视频的人，是我老婆苏妍。
账号叫“甜甜妈”，粉丝两百多万，主打“全职妈妈真实育儿日常”，
顺便卖点纸尿裤和辅食。我之前一直以为，她拍的都是些“哄孩子睡觉”“亲子手工”，
最多吐槽两句我不浪漫，没想到我直接被打造成了丧偶式丈夫教材。
回想起前几天的那个晚上。我加班到十点，回家瘫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，
儿子周周拿积木来找我，我让他先自己搭一会儿，说爸爸歇五分钟。苏妍突然从厨房冲出来，
把手机架在电视机柜上，对着镜头抽了两下鼻子，然后就开始拖地。我问她在干嘛，
她说品牌要真实素材，让我别说话。我当时脑子还算清醒，特地跑去抱起周周，
陪他搭了会儿积木，顺手把茶几收拾了一圈。
结果剪出来的视频——只留下了我瘫着玩手机的那几秒。我抱孩子、收拾客厅那一部分，
干干净净被切掉了。从此，网络世界里又多了一个“不爱老婆孩子的垃圾男人”。
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，我在厕所里看完了一半。【我老公也这样，一回家就躺着】【要是我，
早就离婚了】【男的就这德性，结婚前装绅士，结婚后露出真面目】我把手机还给同事，
脸上挤出个笑：“哈哈，可能是我双胞胎吧。”然后我逃命似的回工位，点开老婆的账号，
一口气把最近的视频刷了个遍。原来，我早就成了她的“固定反派”。孩子发烧，
我说要先去医院，她非要记录“妈妈一个人坚持守夜”。我在医院打点滴陪孩子，
她拍的镜头却只有自己抱着周周哭。我记得那晚回到家，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，
还先把药柜整理了一遍，怕她第二天找不到。视频里呢？我不见了。
只有她红着眼睛对着镜头说：“老公忙着上班，我只能一个人撑着。
”底下有条评论：【姐妹们，千万别指望男人，他们只会说“辛苦了”。】我看完后，
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。
就跟前段时间到处刷屏的那种“虐子文”一样——男人不顾家、孩子可怜、妈妈苦情，
最后妈妈幡然醒悟，靠自己带着孩子翻身。区别只在于，之前我是在手机上看别人被骂。
现在，是我自己。2晚上回家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。饭桌上，苏妍照例拿着手机，
一边给周周夹菜，一边录视频。“宝贝，跟***粉丝打个招呼。
”周周乖乖冲着镜头挥手：“大家好，我是周周。”我坐在旁边吃饭，想说点什么，
又突然意识到——在她的镜头里，我现在是什么角色？懒惰丈夫，情绪冷漠父亲，
还是将来“被成功净身出户的渣男”？苏妍把手机放下，
对我笑笑：“今天那条视频数据不错，品牌说再涨一波粉，就给我们加预算。
”我勉强笑笑：“好啊。”“对了，”她像是随口一提，“你今天能不能早点洗完碗？
我晚上要写脚本。”“脚本？”“就是新的系列啦。”苏妍眼睛亮亮的，
“最近那种‘清醒女人离婚记’不是很火嘛？我想做一个现实版的，
先从我婚姻里的那些委屈开始讲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看了我一眼，“当然会打码，
不会把你名字说出来。”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。她要拍“清醒离婚记”？那在她的故事里，
我是不是要负责扮演那个“被全网骂渣”的男主？我那天夜里失眠了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，
脑子里全是那些弹幕——【离婚吧姐妹】【男的不值得】【早点认清现实，
孩子会感谢你的】周周睡在我们中间，蜷成一团，被子踢到一边。我给他盖好被子，
顺手摸了摸他额头——不烫了。想起他这几年，每次摔倒会本能往我怀里扑，
半夜做噩梦会小声喊“爸爸”；想起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给他换尿布，
抱着他在客厅来回踱步，一圈又一圈；想起三岁那年，他学会骑平衡车，下坡时摔倒，
我心脏都停了半秒。评论区那些人说我“不爱孩子”，说得那么笃定。
可他们只看见几秒钟的视频。他们不知道，下班走在路上，我一想到周周在家等我，
就会不自觉加快脚步。我突然意识到——原来在一个卖惨叙事里，被写成坏人是那么容易。
只要她剪掉我做家务、陪孩子的片段，
只留下我躺着玩手机的两秒；只要她在文案里写：“老公又在玩手机”，
评论区就会自动帮她把后半句脑补成——“他从来不管孩子。”我不想当这个工具人。
更不想等哪天，她真把离婚拍成系列，我和孩子成了她盈利的一部分。3第二天周末。
苏妍照例一早起床化妆，换上新衣服，给自己扎了个“累到没时间打理”的丸子头，
故意在眼角点一点红，营造“哭过”的感觉。我在厨房煎鸡蛋，
听见她对着镜头说：“昨晚又跟老公吵架了，
他觉得我拍视频丢他的脸……”我端着两个鸡蛋出来，冲镜头笑笑：“大家早，
上次直播里你们说想看我做菜，以后我也可以拍——”话还没说完，
苏妍脸“噌”一下就变了。她按下暂停，冷冷瞪我：“我在讲自己的故事，你插什么嘴？
楞了楞：“我就是想让大家也看看我带孩子、做家务的样子……”“你要露脸自己开账号啊，
”她不耐烦，“我这个号粉丝都熟悉我的人设了，你突然蹭进来，把节奏打乱了懂不懂？
”“你的人设是‘被老公忽视的可怜妈妈’，对吧？”苏妍被我这句刺了一下，
声音不自觉抬高：“我只是把真实生活拍出来。
”“那你上个视频为什么剪掉了我抱孩子的部分？”她愣了一下，
很快又振振有词：“你抱了两分钟，玩手机玩了两个小时，你说我该留哪一段？
”我哑口无言。她哼了一声：“你要是不想看，就别刷我的号；要是不想被骂，就多干点活。
网友骂你，那是因为你做得不够好。”我突然有点冷。这话，
怎么这么像那些虐子文里的台词。“要不是你，我怎么会变成这样？”“我只是写下了现实。
”那天晚上，我偷偷翻了她的电脑。——没偷看隐私这个习惯，只是那一刻，我实在不放心。
文档里，有一个文件夹叫【新系列：觉醒妈妈离婚记】。我点进去，
里面已经写好了十几期的脚本。【第一期：老公下班只会躺着】【第二期：孩子发烧，
丈夫却嫌吵】【第三期：彻底死心，我决定离婚】……每一期的故事大纲，
都详细写着“镜头语言”“台词建议”“如何引导评论区”。更离谱的是，第十期后面，
写着一个加粗的注释：【终章：带着孩子离婚，净身出户也要离开垃圾男人】我往下拉，
看到备注——【参考爆款短文：《当我带着孩子净身出户后，
他跪着求我回家》】——原来她不是只想拍拍吐槽。
她想把自己包装成所有被婚姻伤害的女人的代言人，顺便完成一场真正的“戏”。而我，
在她的故事里，没有名字，只有一个角色：垃圾男。
我突然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一句评论——【有人真的把爽文里虐渣的桥段当操作指南。
】当时我还在笑，觉得太夸张了。现在笑不出来了。因为那个“当操作指南”的人，
就睡在我旁边。4我开始悄悄收集证据。
是谁在带、家里日常开销是谁承担、她做得过分的一些事情——为了拍“孩子被爸爸忽视”，
故意在我上厕所的时候让周周站在门口敲门；为了拍“妈妈吃剩菜，爸爸吃外卖”，
让自己吃凉菜，却提前干掉大半份外卖，然后对着镜头说：“老公又点了一份专属于自己的。
”周周以为这是游戏，每次都很配合。只有偶尔，他会小声问我：“爸爸，
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你？”我摸摸他头：“妈妈在工作，她喜欢你，也喜欢爸爸。
”我知道苏妍不是完全没有优点。最开始，她只是普通全职妈妈，偶尔发发育儿笔记，
粉丝很少。后来生了周周，婆家帮不上忙，她压力大，就开始在网上吐槽一下生活。
有一次视频突然火了，她说有品牌找她合作，那天开心得像个孩子，
一晚上拉着我讨论拍摄方案。我真心为她高兴。可慢慢地，她开始觉得自己“不能停”，
哪怕现实没有那么惨，也要往惨里剪。因为“粉丝就吃这个”。我常常在想，
如果没有那次爆火，我们现在是不是还是一对普通夫妻，偶尔吵架，却愿意坐下来好好说话。
可话说回来——哪怕没有那次爆火，迟早也会有别的爆火。因为这个时代，
卖惨太容易赚钱了。5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，是那天她居然动了周周的抚养权心思。
那晚苏妍在客厅开直播，说要跟粉丝“聊聊心里话”。我在书房陪周周画画，
隐约听见客厅传来她哽咽的声音。“我最近真的好累，有时候觉得，
哪怕离婚了一个人带娃也比现在轻松。”弹幕刷刷刷飞过——【离啊！
姐妹你值得更好的】【提前咨询律师，
孩子抚养权一定要争到手】【净身出户也要走】苏妍抹了把眼泪，轻声说：“我在考虑了。
”“可是周周很喜欢他爸爸……”一个粉丝留言。苏妍叹气：“小孩子懂什么，
他只知道爸爸会给他买玩具。等他长大了就会明白，是妈妈一直在为他付出。
”我看着画画的周周，忽然有种被人掐住喉咙的窒息感。
我听见她又说：“不过我已经开始记录这些年受的委屈了，将来真要走，
也好给自己一个交代。”那一刻，我彻底明白——她已经在为那场“爽文式离婚”铺路了。
在她未来的故事里，我会被写成怎样一个父亲？酒后发疯砸东西？冷眼旁观孩子生病？
甚至——家暴？只要她愿意，剪出几个模糊的画面，配上哭腔的旁白，就足够了。
网络不会替我求证。他们只会替她鼓掌。我去咨询了律师。听我讲完，律师沉默了好一会儿，
说：“你现在要做的，是先保护孩子。”“怎么保护？”“第一，
把她为了流量对孩子做的那些过分行为记录下来；第二，尽可能多地参与孩子的日常，
留下证据；第三——如果她真的要离婚，争取抚养权。”“可是她在网上人设那么好，
大家都觉得她是爱孩子的好妈妈。”律师冷静地说：“法庭看的是证据，不是人设。
”那一刻我才意识到，现实世界和爽文世界还是有点区别的。爽文里，
只要主角喊一声“我要离婚”，不管有没有证据，全网都会站在她那边。现实里，
离婚要签字，要面对赡养权和财产，要考虑孩子以后怎么过。我不能像爽文里的男配那样，
被一句“他很垃圾”就黑在了故事里。我得为自己，也为周周，写个新的剧本。
6机会很快就来了。那天苏妍要拍一条“大肚子妈妈被老公冷落”的视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