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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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抬起头，看向继母的侧影。
她的眼睛生得极美，是一双标准的丹凤眼，眼波流转间，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仪。
很小的时候，我也曾像所有渴望母爱的孩子一样。
贪婪地去寻找过她的怀抱，跌跌撞撞地跑到她面前，怯生生地喊她“娘”。
她也曾弯下腰，将小小的我抱起来过。
但她的怀抱，并不温暖。
她只是抱着我，一遍又一遍地，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忍的语气告诉我：
「阿晏，你要记住，我不是你的娘亲。」
「你的娘亲，已经过世了。」
「日后，在人前人后，叫我母亲便好。」
后来，等我到了知事的年龄，我便彻底明白了她这两句话里所包含的深意。
她是沈家的主母，是我的继母，但她永远，都不会成为我的“娘”。
继母似乎并未想听我说些什么，她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，脚步很快地离开了外厅。
林嬷嬷走上前来，眼神里满是心疼，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，终是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「主子，您千万别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。」
「陆二公子如今年龄还尚小，行事难免冲动了些……」
我抬起手，轻轻打断了林嬷嬷那有些絮叨的安慰。
「嬷嬷，我知道的。」
我的声音很平静，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「我知道，我真正要嫁的，是陆家这个门楣，而不是陆云舟这个人。」
「陆伯父和陆姨母都是明事理的人，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好的。」
「陆云舟他虽然行事如此不经事，但终究也算不上什么弥天大错，顶多算是少年顽劣，对吗？」
「嬷嬷，您是想要对我说这个，对吗？」
林嬷嬷看着我，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，最终未再言语。
我自小便失去了娘亲，是林嬷嬷和孙嬷嬷这两位母亲跟前的老人，一手将我抚养长大的。
我怎会不知晓她们的心意。
她们怕我伤心，怕我难过，怕我想不开。
可她们不知道，继母方才离去前说的那句话，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魔咒，正在我的心口反复盘绕。
「你当要有自己的主意才是。」
要有自己的主意……
晚间时分，父亲罕见地来了我的清晏居。
他身上的朝服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换下，玄色的官袍上还带着几分朝堂的肃穆和晚风的凉意。
我知晓，这定是他刚从宫中回到家，便直接来了我这里。
父亲示意我坐下，不必拘礼。
「阿晏，我从***那里，已经知道了今日陆云舟在府中做的混账事情了。」
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，和一丝压抑的怒火。
「我已经立刻修书一封，派人加急送去了陆府，给你陆伯父了。」
「他回信也很快，说是会亲自将陆云舟的腿打断，还说今日的事情，他们夫妻二人事先毫不知情。」
「明日一早，你陆姨母会亲自上咱们家来，她的意思，一个是想当面为陆云舟的荒唐言行向你道歉，另一个，便是想来看看你，安抚安抚你。」
父亲一直在说，他说了很多。
他突然发现，我一直低着头，未曾看过他一眼，也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「阿晏，可是有什么心事，想要和爹爹说？」
闻言，我缓缓抬起头，直起了僵硬的脊背，轻声问道：
「爹，我，就一定要嫁给陆云舟吗？」
父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。
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。
良久之后，他突然垂下了眼眸，像是有些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「阿晏，这是你娘……这是你娘生前，拉着我的手，千叮咛万嘱咐，一定要我替她完成的事情。」
「你陆姨母，当初也拉着***的手，对天发过誓，说一定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，让你一辈子无忧无虑。」
「阿晏，你娘她……」
「我知道了，爹。」
我出声打断了他。
我和陆云舟的婚事，是我娘亲留在这世上，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我知道，我爹不想，也不能违背我娘的临终遗愿。
而我，似乎也不能辜负我娘对我这片沉甸甸的爱护之心。
第二日，天刚蒙蒙亮，陆姨母便带着许多贵重的礼物，登门拜访。
继母很识趣地寻了个由头，将地方和时间都留给了我和陆姨母。
我想过，陆姨母会说很多道歉和安慰的话。
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，她拉着我的手，说的第一句话会是：
「阿晏，陆云舟那个狗东西，咱们不要他了！他配不上我的阿晏！」
「你不喜欢他，咱们就换一个，你放心，姨母给你做主！」
「你云枫哥哥明年就要从江南游历回来了，你觉得他怎么样？」
云枫，是陆云枫，陆家的大公子，陆云舟的亲哥哥。
陆姨母似乎认为她的这个提议好到了极点，满眼期待地看着我。
而我，却被她这石破天惊的话，给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。
「姨母，这……这万万不可……我……」
「欸？怎么不可？」
陆姨母拍了拍我的手背，急切地说道：
「阿晏，你云枫哥哥自小就最是疼你，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。」
「你放心，你要是嫁给他，他一定会对你好的，绝不会像陆云舟那个混账东西一样惹你生气。」
「你娘当初将你托付给了我，我便一定要对你负责到底，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。」
我知道，陆姨母是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。